今天中午，听到有敲门声，平日家里一向少有客人来，会是谁呢？在猜想并犹豫中打开了门。
“老师，节日好！”一枝红色康乃馨探出了微笑的脸。
“是你！？你怎么来了？你这是从哪儿来啊？”因为意外，因为激动，我在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后，才想起应该让送花的孩子进门说话，“快进来，不用换鞋。”
“不进了，我上午去考试，考完上街了。”女孩有点羞怯，有点紧张。
“进来吧，谢谢你！好漂亮的康乃馨！”说这话的时候，我已经拉住了孩子的手，在客厅里我们真诚地拥抱了瞬间。
“老师，我回去了，祝你节日快乐！”
我知道，再怎么挽留也是徒劳，我问她下午做什么，她说下午要学习，我建议下午带她去油田广场湖边看鸟，她有点犹豫，我以不容商量的语气要了她的电话号码，然后告诉她等我电话，她答应后下楼走了。
回到房间，我端详着这枝康乃馨，短暂的温暖过后是浓重的酸楚，这本该是送到母亲手里的康乃馨，却芬芳了我的内心，好懂事的孩子！好可怜的孩子！
女孩叫“爽”，是我现在所带初四班的一个女同学。爽不是本市的孩子，从初一到如今初中即将毕业，我没见过她的家长，她以一家包吃包住的“小饭桌”为家，每次家长会都是“小饭桌”的阿姨来开。我只知道爽的家在外地，父母不能来大庆陪读，我还曾从爽初一、初二的作文里知道她在奶奶身边长大，还清晰记得爽在作文里称妈妈的含义是“按时给她钱的女人”，爸爸在她眼里则是“哑巴一样”地不和她交流的人。后来，从爽初三、初四的作文里，我又知道爽开始心疼并牵挂怜惜那个只知道“按时给她钱的女人”了，爽也明白了“哑巴一样”的父亲，其实是用行动为她编织美好生活的人。
今天，是初四年级体育达标检测的日子，自然也是本市参加中考孩子在家里享受特大优待的日子。得不到家人优待的爽也去考试了，考试结束后上街买了一枝康乃馨送给我，她是第一次来我家，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，以怎样的形式知道我家位置的。
面对这枝康乃馨，我确有一种为人师的欣慰，但是，我更愿意爽是出于对她母亲的思念而寻得她的老师做寄托的……
下午，我电话约爽在小区超市门口见面，我到超市时，见爽已经手拿两根冰棍等在那里，见我到来，忙递我一根，我又进超市买了水和爽喜欢喝的雪碧后，我们就向油田广场出发了，路上，我拿出相机递给爽：“今天你摄影，你喜欢什么就照什么。”
“我能行吗？我怕照不好。”爽很高兴，却有点紧张。
“很简单，我告诉你。”在走路中，三招两式一个傻瓜摄影师就诞生了。
我还想着那枝康乃馨呢，孩子的心意我应该找机会回报一下才好：“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”
“呵呵，明天是我的生日。”爽大概没想到我会问到这个问题，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巧合的事，我俩都很开心地笑着。
我说：“明天，我给你过生日吧。”
“不行，明天‘小饭桌’阿姨会给我过的，再说，我一直不喜欢过生日，对过生日很反感。”说这些话的时候，爽有些郁郁的样子。
“那咱们今天就好好玩吧，算给你过生日！”我只好如此说。
“行！”爽很高兴地应承了。
我们的目标是到广场内的湖边看水鸟，站在桥上，看成群的白色精灵或悠闲觅食于水上，或飞舞于春日的天空，不禁想起范仲淹的“沙鸥翔集”一语，竟然也顺势生出“宠辱偕忘”的洋洋之喜。爽也完全摆脱了初来时的拘谨，我们很随意地聊着散乱的话题。
爽说：“我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，从前，我不想妈妈，甚至恨她，现在，我长大了，我不仅想妈妈，我还很心疼妈妈。孩子就应该在妈妈身边，应该在妈妈身边的时候，我却没在妈妈身边，这是个缺憾。”
“父母一定有他们的无奈，她们的一切努力都是为孩子。“我说。
爽说：“我有点后悔，初一、初二如果我能像班级里那几个同学那样努力学习，该多好。”
“不要后悔，后悔是一种最使人痛苦，又最于事无补的心理，我做事的原则就是凡事不后悔，有的事情可以遗憾，但不可后悔。”我说。
“是的，后悔是很难受的一种感觉，我一定要努力学习，一定要使自己的将来好起来……”爽说，“我没看过海呢，我想看海……，我想考上海的大学……，我想去西藏……”
看得出，爽很开心，有时自顾自地说着。我俩在桥上自在地走着，迎面过来一个在附近工地施工的人，和我们擦肩而过。
爽的语气有些惊惶：“这眼睛，太吓人啦？”
“怎么啦？谁的眼睛？”
“刚才过去的那个人，斜着眼睛看人。”
“对不需要记住的人，尽量不去看他们的眼睛，我很少注视别人的眼睛。”我把我的实际做法与真实体会告诉了爽，尽管我的做法可能不是正确的，也可能不适合爽，但是，我一直认为经常关注别人的眼睛会很辛苦。
爽毕竟是孩子，她竟然转移话题了：“眼睛是叛徒，经常出卖人，内心的想法无论想怎样隐瞒，只要眼睛被别人看到，就完全招出去了。”
我笑了，没说话，其实我想说“那正是眼睛诚实的表现啊”，今天是陪孩子玩的，不要较真。
看着漫天飞翔的鸟，爽幽幽地说：“我想做一只鸟……”
看着清清的水，我也动情起来：“我想做一条鱼……”
“为什么？”爽问。
“在水里，游来游去……”不知道是我的回答，还是鱼的回答。
爽怜悯地说：“鱼要是离开水，就完了……”
“任何自由都是有限制的……”我看着远方的鸟群，心里没发现什么能限制住鸟的自由。
看了鸟，我们又观赏了盛开的丁香花，踏着花径，呼吸着紫色的香气，好不惬意。
我给爽照相，爽给我照相。爽是很会美的女孩，不摆姿势也漂亮。我是本就木讷的老太婆一般的人了，爽就教我怎样摆姿势，见我不配合，就教我面对鲜花内心应该想到怎样怎样的美，可是，我还是“美”不起来。不过，倒是经常被眼前这个认真可爱的小造型师给逗得忍俊不禁。
“老师，咱俩得合一张影啊！”爽拿着相机面露难色。
见前面抽油机旁有两个工人师傅，我们走过去请他们帮忙，他们爽快地答应了。我和爽在丁香花前站好，就在那人按动快门的瞬间，爽迅速地在我的左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，“嚓……”的一声，丁香花的温馨在春阳下定格成了永恒，接着，爽又“放肆”地搂着我的脖子照了一张。帮忙照相的师傅大概是受到我们这对温情“母女”的感染了，又加照了一张，我们接过相机的时候，在旁边一直笑呵呵看着我们的另一位女师傅说：“照得挺好，今天是母亲节呀！”
爽美滋滋地笑，我则笑着冲她说：“回去就叫妈，听见没？”我们走出十几步了，才发现刚才只顾自己开心忘记对帮忙照相的师傅道声谢了，爽说我们就在心里感谢他们吧。
和爽分手的时候，她祝我节日快乐，我祝她生日快乐。
今天是母亲节，我替一位母亲给她的女儿营造一份温馨，尽管我还不曾认识这位母亲，我感谢爽给我了这次机会。
看，那枝康乃馨仍在微笑……
2008-5-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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